“福州”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?
现在大家已经习惯称呼福州为“有福之州”或“幸福之州”。而且这一充满自豪感的称谓,已经声名远扬,传播海内外。但州名的起因缘由却众说纷纭,仁智互见。早在北宋时期两任福州知州的学者黄裳,就对此颇感兴趣,在初任履职到福州时,“次于钓龙台下,始见平野万顷”,“福起州名,乐生郡号”。他在惊喜并陶醉于州城内外秀色美景之余,随即想到福州的州名和曾经命名的长乐郡号,心生感慨并极表赞赏,所以对在福州所作诗集与所赋诗皆冠名“长乐”。
鼓楼福山郊野生态公园福字坪。陈建国 摄
福州在史上历称丰州、闽州、建州,从大唐开元十三年(725年)起定名福州,并设福州都督府,此后“福”名沿用至今,迄无更改。至于因何而名,唐代《元和郡县志》语焉不详:因“州西北有福山,故名”。这本是中国各地府、州、县命名的惯常之例,不独福州然。因福州城唯有正北面莲花峰原名永福山,此外“西北”向并无福山之称,故而有异词聚讼。笔者以为,历代方志皆指城北莲花峰为永福山,而且确认其为“郡之主山”,所以因永福山而起名福州,当属可信。
即以山川形胜而论,福州也足以当福地洞天之名。还是这位状元学者、笃信道教的知州黄裳描绘得最为贴切。他在《长乐诗集序》中称:“予尝公外登览山川气象,风物意态与吾才思邂逅相得,发于歌诗,日且盈轴。”可见他喜爱福州山川风物,公余常去登览,触目畅怀,触景生情,因而日日有歌诗之作。如其所作《长乐闲赋》十首之第一首为:“行尽溪山到海边,合沙门外见平田。潭潭清世元侯宅,杳杳真人小洞天。”他以道家的眼光看待福州城外风光,认为这就是自己要寻觅的福地洞天。他写城内市井景象则是“万户管弦春买酒,三山钟鼓晓参禅”。他在诗中还引述前任知州元绛的诗意称:“风雅可怜元太守,一生魂梦已茫然。”之所以如此说,因为元绛离闽之后,曾作诗“可惜闽州风物好,一生魂梦到三山”,认为自己人虽离开,而对福州的思念常存。当时人认为,福州的“郡人、风物熙和冲融,故名长乐”,黄裳也独赏五代时短暂命名的福州长乐郡名。可见他作为两任六年的福州知州,对此地山川风物是如何留恋与钟爱。由此足证福州城、长乐郡在他心目中留下何等快慰惬意的印象,这就是他心心念念视之为福地、乐土的原因。
福州三坊七巷。林双伟 摄
当然,福州作为福祉之地并非浪得虚名。黄裳以道家眼光视之为洞天福地,堪舆家更以其形胜指出建城理由。如《三山志》载,晋安郡(福州前身)首任郡守严高,规划建城时曾郑重请求堪舆家相地定位。传说郭璞曾指越王山南麓曰“是宜城”,又作迁城铭称此城“千载不杂,世代兴隆。诸邦万古,繁盛仁风”,而且预言五百年后“必将大兴”。因此,梁克家在《三山志》中强调:“州自严高大相兹土,告卜于晋,乃定宅方位,迄今不移矣。”即使到了历经1700多年后的今天,人们仍然踵武前修。因为福州历代“皆号会府”,而且“名公巨人(卿),剖符开藩,官崇地重,佥曰惟称”。前面称“宜”,此处说“称”,可见历代主政者皆看好此地,建衙设署无一例外,均认为适合作为行政中枢驻节地。史载历代那些仕宦四方、阅历丰富的官员,也把福州看作“善部”,即上佳的建衙吉地。《三山志》一再强调福州冶山为重地、会府、善部,可见福州作为闽中福地真是实至名归,自有其历史、地理依据。
福州鼓山东麓有“福城东际”的摩崖,台江尚书庙内有“江城福地”的联语,表明福州人对身处之地称福是颇为向往和自信的。其山林风光之胜已如前述,水文地脉之胜更有出奇之处。闽江下行近城,分而为白龙、乌龙二水穿城而过,上流从西河口绕三十六弯由西水关闸入城,注于三坊七巷等城中各地;下游之水受涨潮顶托,亦从台江河口顺琼水河入城;东西江水城内会于“会潮铺”(双抛桥下),古人称“二龙送水”;城外则会于真君殿前之三捷河,形成“两头涨”的奇观,商家以为吉祥。城内除晋安、白马、琼水三河南北贯流之外,还有宁越、安泰(利涉)、大航、虎节、冶山诸水横流,形成纵横交错之势,其他小水流合计有数十支,与湖、池点缀,形成“星罗棋布”的水文格局,是为绝佳的生态环境。古人称州城内水“进以钟其美,退而流其恶”,形成良性循环,与周边山水构成“水墨图”画面,堪称居民福气所钟,瑞氛所依。
人生徼福举不胜举,个人诉求也各有异同,其实效唯有从长远历史和大众角度考核才可信实。所谓“瑞龙地应”“莲花献瑞”,本指古人选胜冶山建衙治民,会有福报瑞应。往事越千年,地理之祥瑞、民众之福祉已在福州人文的延续发展中得到印证。福州人文之福上承中原政教与儒教,史载南朝刘宋时,昌国(晋安)郡守阮弥之首开闽中文教,引进中原世家人才,教化闽中人士,使“家有诗书,市无斗嚣”,风俗为之一变。中唐管元惠、李椅、常衮,接踵主政,兴学校,重教化,“诱彼闽越,俗成邹鲁”,进而使“比屋为儒,俊选如林。缦胡之缨,化为青衿”。常衮继任观察使,更“为设乡校,使作为文章,亲加讲导”,闽俗一变,“于时海滨几及洙泗”。至晚唐闽中号“文儒之乡”。五代时,王审知“兴崇儒道,好尚文艺”,又拓四门学,开办乡学、义学,推动福建教育全面发展,为入宋以后福州科举发达、人才勃兴奠定基础。
福建人在相对和平安宁的社会环境中,享受朝廷教化和儒学教育之福,因此到明清时期,福州读书之风极盛,“家有诗书,人多儒雅”,“序塾相望,弦诵相闻”。仍有众多学者从事闽学的研习和传播,创作大量文著与诗歌,明代“闽中十子”、“兴公诗派”、徐氏五座藏书楼的出现,反映文艺学术的兴盛。清代以后,康熙皇帝倡导“以文治闽”,陆续创办闽省四大书院,造就大量学术与科举人才。福建朴学盛行,书院兴盛,诗社林立,文事活跃,不仅书院山长如陈寿祺、谢章铤等教学有方,著述不辍,就是达官显宦如林则徐、梁章钜等也于政事之暇著书立说,兴文倡教。福建学者名宦多以能文善述著称,此皆得益于闽中强盛的藏书、读书、著书之风。福州人畅享读书之福,为后世所津津乐道,也为后人树立榜样。
读书求福也以读书享福。抗日名将陈季良于戎马倥偬之际,得以偷闲读书,十分庆幸,曾题亭联曰:“竹里静消无事福;花间补读未完书。”表达他以读书消闲享福的愉悦心情。学者何履亨更是自豪地申言:“但得读书原是福,可知名士不忧贫。”表达的是文人对读书的喜好,乐此不疲,无视贫困。名诗人黄任的女儿黄淑畹也在勉励幼儿:“长物由来薄,遗经附汝身”“力学年方富,多文家未贫”。贫寒之家也以课读为要务,读书为求仕进,光耀门庭,从教育中寻找致“福”之路,其情可感,其志可钦。相信福州许多仕进显身之家,都是从勤学苦读而来。因为那个年代的人家,要想改换门楣,脱颖而出,唯有从读书谋出路。可贵者在于,许多人功成名就之后,还能坚持力学继述,不忘初衷,继续享受读书之福。
当然,福州历史以来文教兴盛、科举成功,除了学子个人的勤奋、努力之外,还与福州固有的优良教育传统以及教育资源的富集有相当大的关系,离不开师者的悉心教诲与勤力劝导,诲者谆谆而学者恂恂,教学相长,师生同进。因此,福州读书之福、仕宦之福、人才繁兴之福,是离不开教、学双方的共同努力的。(作者:卢美松)